走了二三十里路,沒見什么人影,就是經(jīng)過幾處人家,村子旁邊的小河,正淺淺地流著剛?cè)诨难┧?。村里高大的柳樹,在人家的屋頂上搖撼著枯條,所有人家的窗子和大小門都已緊閉。
鄭萍如、丁書萍、陳寶驊和高宗武、陶希圣兩家人,在陳長親等十幾個軍法隊員的帶領(lǐng)下順著大路,往西南方向悄悄地走著,都沒有說一句話。又走了一兩里路,槍炮聲隱隱約約傳來,才看到一群老百姓,背著包袱,挑著行李迎面而來,走得路上的泥漿四濺。
“打起來,那邊打起來了!”
丁書萍既緊張又激動,手一直按在手槍把上,生怕路邊突然躥出個鬼子似的。
后面刮來兩陣猛烈的西北風(fēng),盡管方向相反,但隆隆的炮聲還是鉆進耳中,非常響亮。陳長親照了下手表,喃喃自語道:“照理說火車站應(yīng)該拿下了,山豹怎么搞的!”
鄭萍如承認(rèn)陳大少爺練兵有一套,但對其打仗的本事卻表示嚴(yán)重懷疑,畢竟他從未上過戰(zhàn)場,甚至都沒正兒八經(jīng)的學(xué)習(xí)過軍事。
要么不打,打起來就全面開花。從武南到武北,只要有鬼子的地方就會有戰(zhàn)斗,把戰(zhàn)線拉得這么長,她憂心忡忡,不禁追上去問道:“陳隊長,不會出什么岔子吧?”
“放心吧,有梁將軍坐鎮(zhèn)指揮,拿下常州城和火車站是早晚的事?!?br/>
“收尸團”連以上軍官沒一個她不認(rèn)識的,而且將軍就陳大少爺一個,鄭萍如糊涂了,“哪個梁將軍?”
陳長親笑了笑,一邊示意眾人加快速度,一邊頭也不回地說:“前**第55軍二十九師八十六旅少將副旅長梁衛(wèi)華,也就是你認(rèn)識的那個魏大個兒?!?br/>
鄭萍如恍然大悟,丁書萍卻很不是滋味兒,因為這意味著她之前所做全身無用功,而陳大少爺起義更是跟她沒一點關(guān)系,愣了好一會,才撅著小嘴嘀咕道:“魏華良,梁衛(wèi)華,搞來搞去你早就在暗地里謀劃起義。”
毫無疑問,她所說的那個“你”是指陳大少爺。
陳長親樂了,回頭哈哈大笑道:“一語中的,看來丁小姐是個明白人?。 ?br/>
最郁悶不過的當(dāng)屬陳寶驊,上級交待的任務(wù)不僅沒完成,還稀里糊涂的被俘。被俘也就算了,竟一古腦把什么都給招了,雖然陳大少爺搖身一變?yōu)樽约喝耍]有因此而給組織帶來什么危害,可他陳寶驊被俘后的表現(xiàn)跟林之江、萬里浪等漢奸又有何異?
面子丟盡,前途盡毀,他實在沒臉回重慶,于是再次檢查了下手中的步槍,小跑著追到隊伍最前面,一副要跟突然躥出來的敵人同歸于盡的架勢。
陳長親不僅參加過抓捕他的行動,還是刑訊逼供的執(zhí)行人之一,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。想到老夫子那得饒人處且饒人,多個朋友多條路的交待,便拍了拍他胳膊,“陳主任,之前的事多有得罪,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,千萬別放在心上。”
陳寶驊冷哼了一聲,沒好氣地說:“成王敗寇,陳隊長就別再寒磣我了?!?br/>
脾氣還挺大,陳長親感覺有些好笑,干脆湊到他耳邊輕聲說:“陳主任,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,更何況咱們現(xiàn)在還是一個戰(zhàn)壕里的戰(zhàn)友,何必搞得那么不愉快呢?!?br/>
“陳璧君也姓陳,還是你們旅座的表姐,你們之間不也一樣不愉快嗎?陳隊長,士可殺不可辱,別再跟我說這些風(fēng)涼話了?!?br/>
“對對對,士可殺不可辱?!?br/>
陳寶驊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出話了,老臉頓時漲得通紅,看著他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,陳長親干咳了兩聲,意味深長地說:“陳主任,旅座讓我轉(zhuǎn)告您,之前的事就當(dāng)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,而之后的事也有您、鄭小姐和丁小姐一份功勞,男子漢大丈夫,交不交這個朋友給句痛快話?!?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