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十點二十三分,一輛黑色轎車在兩卡車荷槍實彈的警衛(wèi)保護下,從市區(qū)悄然趕到戒備森嚴(yán)的廣陽壩機場。
這是重慶第一機場,座落在綿延起伏的群山間。跑道周圍都是鐵絲網(wǎng),里里外外駐扎著一個團,大門由憲兵把守,未經(jīng)許可任何人都不得入內(nèi),十余座碉堡分布在四周高地上,形成交錯的防御體系。
陳誠和空軍司令周至柔剛鉆出轎車,等候已久的空軍總指揮部參謀長張廷孟上校連忙立正敬禮,“報告長官,1404號機檢修完畢,隨時都可起飛?!?br/>
氣候條件不佳,夜航危險性太大。如果有選擇的話,周至柔絕不會命令部下冒這個險,見陳誠又撩起袖子湊到車燈下看時,便干咳了兩聲,面無表情地問道:“人都到齊了嗎?”
“到齊了!”
張廷孟讓開身體,一邊招呼二人往里面走去,一邊介紹道:“第8大隊四人,第9大隊三人,第14大隊五人,正在作戰(zhàn)室待命?!?br/>
令二人倍感意外的是,陳誠突然回頭朝卡車上喊道:“吳參謀,把東西都搬下來。”
“是!”
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任務(wù),一小時前通知空軍準(zhǔn)備一架轟炸機,并從各大隊抽調(diào)十至十一名飛行員,命令飛機加滿燃油卻不讓載彈,周至柔百思不得其解,問了半天都沒問出個所以然,連蔣夫人都諱莫如深。
“行李?”
見警衛(wèi)們?nèi)酉碌娜蟀欣?,周至柔更糊涂了,陳誠笑了笑,“走吧,百福兄,時間緊急,耽誤了起飛你我都擔(dān)待不起啊。”
兩分鐘后,三人魚貫走進作戰(zhàn)室,還沒等待命的十幾位空軍將士敬禮,陳誠便臉色一正,異常嚴(yán)肅地說:“諸位,即將要執(zhí)行的是一個不成功便成仁的任務(wù),機組人員深入淪陷區(qū)腹地后要把飛機安然無恙地開回來,其他人員則需在淪陷區(qū)夜間傘降,其危險性不言而喻。諸位都是空軍精英,委座在電報里特意交代,是否參加全憑自愿,就算退出也不會影響到諸位的前途。”
飛行員不是傘兵,而且還是夜間在淪陷區(qū)傘降,連周至柔都被他這番話驚呆了。
近三個月沒升空,整天在地面上訓(xùn)練的鄭海澄,不禁脫口而出道:“陳長官,那傘降之后呢?”
“傘降之后會有人接應(yīng)。”
陳誠從吳參謀手上接過一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棉襖,凝重地說:“接頭暗號和要執(zhí)行的任務(wù),上飛機后吳參謀會跟大家交代。在這里要強調(diào)的是,任何人都不得被俘,棉襖領(lǐng)子里縫有一顆氰化鉀,諸位應(yīng)該清楚我的意思?!?br/>
“小委員長”干起戴老板的活兒,可見任務(wù)有多重要。鄭海澄權(quán)衡了一番,毅然說道:“報告陳長官、周司令,這個任務(wù)我參加。”
“算我一個!”
王漢勛跟他對視了一眼,毫不猶豫地上前接過一件棉襖。見空中驕子們無一選擇退出,陳誠舉起沉重的胳膊,給眾人敬了一個標(biāo)準(zhǔn)的軍禮,“感謝諸位為黨國所做的一切,委座在電報里還交代,諸位凱旋之時,會攜夫人親自來機場迎接?!?br/>
這個倉促得不能再倉促的行動,完全不在陳大少爺計劃之內(nèi),而是陳誠和梁宇皋在接到最新敵情通報后臨時擬定的。
在他們看來,能否成功伏擊板垣還是個未知數(shù),第三戰(zhàn)區(qū)卻要為此付出高昂代價,與其最后竹籃打水什么都撈不著,還不如退而求其次,把即將進駐陳渡橋機場的那四架轟炸機和一架偵察機偷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