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三前的十里洋場,妓院業(yè)最為發(fā)達,三馬路四馬路小花園,做這行的起碼有兩三百家,去那里的多為大商家大闊佬和陳大少爺這樣的富家子弟。
后來炮聲一起,全上海人心惶惶,誰還有心思去逛妓院。妓院生意因此一落千丈,許多富有盛名的妓女,也紛紛轉(zhuǎn)入舞廳當(dāng)起了舞女。
此外妓院開銷很大,且收費都是論三節(jié)結(jié)賬,隨著物價越來越高,法幣的購買力越來越不如以前,幾月一結(jié)的方式必然導(dǎo)致周轉(zhuǎn)不靈,鴇母們難以維持,便將妓院的房屋分別出租,按月收取租金度日。
戰(zhàn)爭爆發(fā)后,四鄉(xiāng)難民又大量涌入,租界內(nèi)空的房屋很少,風(fēng)聲一經(jīng)傳出,四面八方的人都來租住,也不問房子之前是做什么的,而且一旦住進再也不肯搬出,于是妓院就在無形中消亡了。
同為“娛樂業(yè)”,舞廳不僅沒消亡,生意反而越來越好。
最著名的當(dāng)屬百樂門、圣愛娜、仙樂斯、麗都、大都會、米高梅和維也納,都裝修得富麗堂皇,都聘有七至十人不等的樂隊。尤其百樂門,舞池的地板下裝有彈簧,舞客跳舞時有彈性,生意好的不得了。二流舞廳也不少,如大滬、國際、云裳、大東、大華、新大華等。至于三流舞廳,更是多得不計其數(shù)。
陳大少爺?shù)拇椭?,熱情的令人驚嘆。
目的地還沒到,就在車上分發(fā)起百樂門的舞票來,一邊往葉蓬和劉郁芬手里塞,一邊眉飛色舞地笑道:“楊將軍、劉將軍,進去后這些票都能當(dāng)錢使,一元三跳,一百多個舞小姐隨你挑。更重要的是這票還不限時,無論今天還是明天,無論跳晨舞、午餐舞、茶舞還是晚舞都可使用。”
相比素有東方巴黎之稱的上海灘,此時的香港毫無繁榮可言,剛從香港過來沒多久的葉蓬聽得目瞪口呆,看著手中的舞票,不無好奇地問:“葉某孤陋寡聞,還望表少爺別見笑,不知這晨舞、午餐舞、和茶舞有何說道,難不成顧名思義,早上一起來就去跳舞?”
“是啊,”陳大少爺點點頭,理所當(dāng)然地說:“上午八點至十一點跳晨舞,十一點到下午兩點跳午餐舞,兩點到五點跳茶舞,只要您喜歡,就可以一場接一場的跳下去,一直跳到大天光?!?br/>
“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,隔江猶唱后庭花呀。”
這句詩從他嘴里說出來,怎么感覺那么別扭呢!陳大少爺裝瘋賣傻,一臉茫然地問:“葉將軍何出此言?”
葉蓬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,連連搖頭說:“沒什么,沒什么,只是有些感慨罷了。”
陳大少爺哪能錯過這個發(fā)表謬論的機會,立馬吐沫橫飛地說:“有我表姐夫在,這國肯定是亡不掉的,要不二位將軍又怎會追隨他搞‘和平運動’?至于隔江猶唱后庭花嘛……完全可以理解為歌舞升平的一種表現(xiàn),歌舞升平是什么?就是和平!而‘和平’、‘反g’、‘建國’又缺一不可,所以不但商女要唱,我們也要唱,而且要大張旗鼓的唱,理直氣壯的唱?!?br/>
什么亂七八糟的,劉郁芬大跌眼鏡,愣了好一會兒才敷衍道:“好一個和平、反g、建國缺一不可……精辟!不愧為汪公館的表少爺?!?br/>
“想到哪兒說到哪兒,讓二位將軍見笑了。”陳大少爺話鋒一轉(zhuǎn),突然又談起正事,“二位將軍日理萬機,雖朝夕相處,可有些話卻一直都沒機會說,現(xiàn)在正好是個機會,所以繼祖想斗膽問問二位?!?br/>
“表少爺又不是外人,有什么問題盡管問,葉某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”
“那些機密大事我是不會問的,畢竟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嘛,但小弟那個團將來的番號和編制卻不得不問,還望二位將軍能坦誠相告?!?br/>
就江灣軍營里那五十來號歪瓜裂棗,居然也敢號稱一個團。要不是眼前這位是汪公館的表少爺,要不是吃人家的嘴軟、拿人家是手短,要不是那里是日本人的地盤……正躊躇滿志準(zhǔn)備大干一場的葉蓬,早就向汪精衛(wèi)進言接管了事。
沒曾想自認(rèn)為有‘自知之明’的陳大少爺,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要什么編制和番號,一時半會兒間,葉蓬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,想了想之后,干脆把皮球踢給了劉郁芬,“蘭江兄,表少爺?shù)哪莻€團你怎么看?”
真是個狡猾的老狐貍,居然想讓我來當(dāng)惡人,劉郁芬豈會上當(dāng),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:“汪先生和汪夫人的意思很清楚,既然他們讓表少爺協(xié)助孛孛兄(葉蓬的字),那孛孛兄理應(yīng)加以考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