郫陽縣這鳥不拉屎屁大點兒的地方,連個像樣的酒館都沒有,一臉絡(luò)腮胡子的大漢坐在路邊的酒攤,端起一碗濁酒一飲而盡。不過就算有,他也沒那銀錢買哪怕最小的一壺酒。上頭派下來的那一丁點兒銀兩,全進了那狗縣令的褲腰,累死累活賣命的卻是他們這些人。
正思量著有個熟悉的身影拖著步子走來,他大喇喇一揮手:“老劉!來坐!兄弟我請你喝酒!”
而被他招呼的人卻像沒聽到似的繼續(xù)往前走。
“他奶奶的!平時最好起哄蹭酒的孫子這是撞了什么邪?”絡(luò)腮胡子邊嘟囔邊起身,一手拍在他肩上,“老劉你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他就愣住了,老劉木著一張臉機械的轉(zhuǎn)過頭,好像魔怔了一樣。不等他反應(yīng),老劉伸出手鉗住他搭在肩上的手腕,力道大的驚人,一拉一拽,那絡(luò)腮胡子便滾在地上激起塵土飛揚,罵娘聲不絕入耳,老劉卻恍若未聞,拖著絡(luò)腮胡大漢往前走。
“誒,你們說今天怎么一覺起來沒有吃食了?不會是要把我們提到堂上問審砍頭了吧?”顧昔辭眼巴巴瞅著門外空無一物的黃土地,前兩天都有饅頭稀粥一早放在牢門口,醒了伸手夠著吃就成,今日怎地沒了?雖說那饅頭真的是硬邦邦又干噎無味,粥也是清湯寡水?dāng)?shù)得清幾粒米,可有的吃總歸是比餓肚子強。
“不對啊,”顧昔辭不等他倆反應(yīng)繼續(xù)念叨,“一般死刑之前不都會給一頓好的,有酒有肉好上路啊!你們說是不是要準(zhǔn)備的多,所以今天才送晚了。我今年才十八,大好年華??!還沒娶妻生子還沒……”
余周趕快打住她滿口跑馬:“真要是你說那樣,我會拼盡全力不讓你被砍頭的?!?br/>
顧昔辭兩眼放光立刻接道:“好!”
飛云不陪著她玩鬧,淡淡開口:“很不對勁?!?br/>
“什么?”顧昔辭裝愣上癮,一臉無辜白癡又驚慌失措的模樣問道,活脫一個地主家嚇破膽的傻兒子。
飛云正色道:“不管事實如何,我們都成了罪大惡極的殺人犯,按理說押入牢中后,應(yīng)立時就有審訊逼問嚴(yán)刑拷打,而我們卻在這縣牢里安安穩(wěn)穩(wěn)的呆了三天。這其中偶有獄卒巡視外,便再無任何動靜,不奇怪嗎?”
聞言余周神色凝重起來,這幾日他只顧著慢慢調(diào)整狀態(tài),想方設(shè)法趕快恢復(fù),倒忽略了這早該發(fā)現(xiàn)的問題。
收起呆傻模樣的顧昔辭懶懶往墻上一倚,瞇起眼睛道:“出現(xiàn)這樣的狀況,可以有三種解釋。一是他們發(fā)現(xiàn)抓錯了人,我們是無辜的,當(dāng)然這種情況基本不可能。且不說那幫豬腦袋廢物絕對不可能有這腦子,再者,就算真的察覺真相,也早該把我們放出去了。二是,那肥縣令一行被幕后操控的一窩端了,這種情況應(yīng)該也不可能,若是這樣府衙和縣城早就亂成一鍋粥了,就算我們身在大獄也絕對察覺得出。只剩最后一種可能。”
她頓了一頓:“大和尚在我們被抓之后不久,就□□控人控制或劫走了。肥縣令失去了主心骨,又忌憚我們,不敢輕易近前,只好將我們就這么丟著,等大和尚回來再做決斷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!”顧昔辭話音還未落,就聽得一聲大笑,似從遠(yuǎn)處傳來。那聲音尖銳刺耳,不辨男女,像是老嫗瘋叫又像是粗漢唱戲,聽得人一陣惡寒直起雞皮疙瘩。
飛云登時站起身做戒備狀,來者不善。
這一嗓子傳音入室還能余音微鳴,絕對不是尋常人物。若非他們幾個都是習(xí)武之人,只覺得隱約胸悶,換普通人聽之,恐怕五臟六腑都得被震出傷嘔出血來。
過了一會兒,這來者才伴著一陣“吱吱呀呀”的細(xì)碎聲出現(xiàn)在三人眼前。
他大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,形容消瘦,臉上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層肉覆在骨上。本就蒼白的皮膚又抹上一層更加白的粉,眉毛用炭筆細(xì)細(xì)勾勒過,斜斜的直飛入鬢。薄得像紙一樣的唇上點著女兒家常用的胭脂色,看起來分外詭異。
倒像是能發(fā)出那種人不人鬼不鬼聲音的主兒。顧昔辭心里暗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