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昔辭伏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馬上,馬蹄濺沙飛一般地掠過,她掩在兜帽下的眼眸微微瞇起,有些異樣的泛著紅。抬手將細(xì)長的鞭一揚(yáng),那白馬便更快了幾分。身后灰衣者也揚(yáng)鞭加快速度,與她始終保持著七尺之距。
一紅,一灰的身影,一白,一黑的駿馬,疾馳在漫漫黃沙之中,速度太快以至于周身甚至泛著淡淡的殘影,天外來客般驚掠過人世間。大漠殘陽熔金似的光溫柔、無力又堅(jiān)冷地潑灑下來,顧昔辭終于伸手一勒,白馬揚(yáng)蹄長嘶停在了籠在一片金紅中的木樓前。
樓中有人開門相迎,同樣穿著一身灰衣,年紀(jì)看起來稍輕些,大約只有二十一二歲。上前接過顧昔辭解下的披風(fēng)問道:“這次怎么如此快,不過三日便回來了?!?br/>
她沒接話坐下來拎起水壺喝了一大口水,而后猛然一掌拍在桌上,木桌中心隱隱透出裂紋。身后灰衣人眼疾手快端住水壺,隨即木桌便轟然倒塌。
二人眉角均是一跳,可惜這上好的黃梨木桌了。
顧昔辭隨意用手揮了揮面前激起的浮塵罵出聲:“奶奶的這藥長天全是喂不熟的白眼狼!只知道看錢,就忘了姑奶奶我當(dāng)年救了他們宮主一命的恩情!就算是看錢,也不想想我顧昔辭這些年往他們藥長天砸了多少銀錢!如今遇著了新財(cái)神,就不把姑奶奶我放眼里了,呸!什么醫(yī)者仁心,我看最奸最毒最小人也不過他們這群道貌岸然的醫(yī)者?!?br/>
她這一通話說得如激流落斷崖暢快無阻一瀉千里,語畢她胸口微微起伏,好像周身毛孔都打開了,怎一個(gè)舒爽了得。
果然,人還是要罵架要發(fā)泄才好。
面前灰衣人忍俊不禁,遞過去一個(gè)紅中透粉的蘋果。
顧昔辭接過來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,甘甜清冽的果汁在口腔中爆開慰藉了她幾日未嘗滋味的口舌。然而吃東西也占不住她的嘴,邊嚼邊含混不清道:“游鶴你再笑我就把你丟到大漠里喂荒鼠。”
“怕是這滿西荒的荒鼠也吃不下我呢,”被稱作游鶴的灰衣者依舊含笑回到,頓了一頓他問:“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?
她擺了擺手:“我懶得再講,讓飛云說。”
身后把玩水壺的灰衣者無奈聳肩:“你聽不出來么?這次去藥長天沒能買回金線蓮?!?br/>
“這、不能吧……”游鶴不可置信地喃喃道,七年來沒有一次是無功而返,怎么可能忽地就買不到了。
“有人搶先一步到藥長天買下了今年所有的金線蓮,并且,付了往后三年的訂金。”
“也就是說,咱們家大小姐白跑一趟碰一鼻子灰受一肚子氣,這打今兒起,三年內(nèi)是萬難求得一株金線蓮了。”
“游鶴,你是這三日被西荒大風(fēng)吹昏了頭嗎?”
“怎么?”他沒反應(yīng)過來,呆呆地問。
“蠢死了,”顧昔辭咬下最后一口果肉,“今年的被買了,后三年的被定了,你說是幾年?”
游鶴這才一拍腦門:“四年吶!”
想想就意亂心煩,金線蓮為地處西荒更北的藥長天所獨(dú)有,只能生在極冰極寒又風(fēng)暢氣通之地,也就藥長天背靠的九鷂峰主脈之巔能勉強(qiáng)符合。這蓮種嬌貴的很,縱使是藥長天一眾能手細(xì)心呵護(hù)照看,也極難開花生出子蓮,更別說子蓮存活長出蓮花了。故此,金線蓮每年能否開花能出幾朵全看天意,偏它又是通血竅連心脈的續(xù)命神藥,千金難求。